從開始認字.我就瘋狂地愛上所有用文字寫出來的東西.
小學的時候.常常跟同學借故事書來看.只要借得到的都看.
格林林話.安徒生童話.中國民間故事.苦兒流浪記.苦女努力記.
三國演義.兒童版紅樓夢.一百個好孩子的故事....
因為放學寫完作業都得幫母親做家庭手工.借的書又要限期歸還.
常常趁大家都睡了之後就著5燭光的小燈泡偷看.
不過運氣不太好.老是被母親逮到.毒打一頓再撕掉『閒書』..
因為父母親都不識字.雖然知道讀書很重要.
但他們都認為課外書是沒幫助的閒書.看閒書就是不對的..
挨打事小.借來的書被撕掉了可得賠的!!
當時一本故事書大約定價20元.打9折18元.我每天零用錢是2元.
所以我得省下9天的零用錢才夠買一本還給同學.
感覺上小學那幾年好像一直在歷史重演.借書.撕了.存錢.賠書...
國一的導師從生活週記知道了我愛看書的渴望.
介紹我去一家書局打工.只要放學時去1小時.幫忙賣點文具就好.
打工第一天結束.老闆對我的工作表現非常滿意.問我要日領還是週領?
我跟老闆說『我可不可以用工錢跟你租書來看阿?我不會折到.』
老闆問我想看什麼書阿?我說都可以.你可以借我的都好.
結果他哈哈笑之後說.要看啥自己拿.但是1本看完還回來才能再借.
我當時都傻了.怎麼這樣好運?老闆說.以後別叫老闆啦.
叫我林伯伯.那是林媽媽.還有大姐.二姐.林哥哥.以後當自己家不要客氣唷.
國中三年阿.我生吞活剝地幾乎把整個書局的書全掃過.
兩夫妻看著我喜歡.要我當他們乾女兒.就這樣我有了乾爹乾媽.
有時生意好了忙晚了就留我吃飯.乾媽的廚藝真是不得了.
他們是香港人.一桌子菜全是我沒吃過的.既新鮮又好吃.
乾爹在攝影.書法.篆刻上都有極深的功力.給我刻了一枚章『敏』
還送我一小張書法.上面寫著:
『振衣千仞崗 濯足萬里流 大丈夫不可無此氣概』
我笑著說.可惜我是女生哪!!他便嘆口氣說.可惜了你是個女孩...
兩夫妻疼我阿.疼到小姊姊都要吃醋.乾媽就笑著說:
『我少疼了她十幾年.補一下咩.吃什麼飛醋!』又緊緊摟一下我.
那段日子真是快樂.看不完的書.一家子溫暖的愛.
後來乾爹病了.說是腸癌.看著他一天天消瘦.又急又使不上力.
大一下期末考前一天接到小哥哥通知去新莊省立醫院見最後一面.
我急忙去教務處要請假.卻被告知非直系親屬不得于期末考請假..
又急又氣的當下.隔天進考場寫完名字便交卷衝到台北.
結果還是沒來得及見到乾爹最後一面....
(交白卷那一科...當然是當掉啦...大學四年唯一當掉的課..)
沒多久.回家時父親跟我說.你常常去的那家書局倒了喔.
一打聽...怎會這樣?...一家子連夜搬走..倒會幾百萬.....
不可能阿!那樣善良的一家人...怎麼會做這種事?
幾經周折總算聯絡上小哥哥.因為他當時唸東海化工.比較容易找.
小哥哥才說了...
原來為了治療乾爹的病.把積蓄都用光了.一直希望能治好他.
又起了幾個會.每次化療.開刀.沉重的醫藥費實在拿不出來.
乾媽只好偷標會.想著等乾爹好轉能再去開班授課賺回來補.
就這樣挖東牆補西牆...搞垮了...(當年沒有健保)
聽說.乾媽受不了良心譴責.不斷地打電話跟被倒會的朋友道歉.
承諾會慢慢存錢來還.卻一再被骯髒的字眼臭罵詛咒著...
乾媽整天哭.整天打電話道歉.電話費每個月一萬多..
小姊姊.放棄了大學.拼命工作賺錢....
當年我還是個學生.實在也沒有能幫忙的地方.乾媽也不肯見我.
不久小哥哥畢業.入伍...就此斷了音訊..
二十多年了.不知道乾媽還健在否?哥哥姊姊們是否都成家立業了?
我真的好想念你們...
各位好友.若有人認識一個56年次叫做林偉中的人.
如果剛巧他是東海化工畢業的.
麻煩請他跟我聯絡...我真的好想念乾媽.想念三位哥哥姊姊...
背景音樂:Don Mclean-Vincent
